中央广场上人来人往,是雷姆各种公众活动的中心地带。在这里不仅可以看到演讲、葬礼和神灵祭祀,还可以看到凯旋庆典的队伍□□,以及包括酒宴在内的各种庆祝活动。
花楹站在广场中心的演讲台前,和这些服装各异的不同人士一同听着台上雄辩家们滔滔不绝。
嗯……他们的演讲,无外乎就是什么神圣雷姆帝国的底蕴深厚。
“众所周知,我们的制度优越于世上任何小国——在雷姆称霸的庞大版图面前,任何国家都只配称之为小国!然而,这个国家内部依旧存在着诸多弊病!诸位雷姆公民,我是你们忠诚的朋友,我的心牵系在你们每一个人身上,你们愿意于此刻倾听我的几句大义微言,那能否在下次的选举当中……”
花楹驻足听了一会,转而被附近的铜碑吸引了。她走了过去,上面刻印着古老的法律条文,因为是先于任何时代和国家而出现的法典,被雷姆视为荣誉,立作了丰碑。
当乡野的传统习俗经由人口传颂,继而被编纂成律法的那一刻,人类文明的车轮将向前碾过,留下深深的辙痕。
她找了间旅店住了下来。闲逛了几天以后,才算堪堪把这座城市的古建筑给看完。这里的雕塑、花园以及广场多如牛毛,这就是文明古国的底气所在,连一块大理石板砖都透着一种悠久的历史古韵。
在闲逛的某一天,她被一个贼眉鼠眼的票贩子叫住了。
之所以能认出他是票贩子,还是因为她在回旅店路上总能看见他拉着路人去小巷子谈生意,过路的人往往都会被他的“生意”打动,还能喜笑颜开走出来。她侧耳听过几句,好像卖的是竞技场的票,还是能得到一个不错观赏位子的那种好票。这里的居民一提及竞技场便会变成癫狂的瘾君子,即使是高傲文雅的律师也难以拒绝角斗竞技的诱惑。
可能是混得眼熟了,票贩子这一天终于把目标锁在了花楹身上。
“小姐,买票吗?我手上揣着的可是全雷姆最大的竞技场内的……”
“哦,不用说了,来一张。”花楹淡定道,正好她也想去看看让全民疯狂的角斗竞技,“我只能出这个数,多的不给。”
看到那几枚单薄的钱币,票贩子面露难色:“这……小姐,您看起来是一位慷慨心善、出众高贵的大人物,可这个出价,不太合理啊……”
“你昨天拿着同样的钱币,对另一个人信誓旦旦保证,他的慷慨能让他获得你手上的大竞技场内最好的座票。”
花楹指出了不合理的人是他,票贩子面色一僵,但很快讪笑道:“那不一样,对方是雷姆公民……”
“哦,但你认为我很出众,我比他高贵。”雷姆的等级制也是无聊,花楹不想废话,“给票,不给揍你,然后我再去法庭那里告你欺骗外国游客。”
“天啊!我这是招惹了什么卑鄙的外乡人啊!竟然要如此迫害一个只是为了谋求生存的贫苦小人物!”票贩子夸张地在街头高喊了起来,但如果他以为这能让她难堪,那就错了。
“我已经付过钱了,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她面无表情时还是很有威慑的,当然,如果不够,那么她身边的几条火龙也能替她作出回答。
火龙嘶嘶地在街道上升腾起可怖的热浪。
票贩子是真的惊恐了:“你、您是魔导士?”
见周围的人注意力都转向了这一边,她立刻收敛了身上的火龙,道:“给不给?”
“给!给!我这就给!”票贩子慌慌张张掏出了所有的票,并让她逐一挑选。
“走,找个人少的地方。”
众目睽睽之下,花楹神色不改地和他去了小巷子。她听到了有人在打探她是从哪来的。
关于自己的来路,花楹早就将关于辛德利亚的身份证明都藏好了,隐蔽魔法都没她藏得隐蔽。这时候不能抹黑辛德利亚。
咳,毕竟,这几天钱袋又要见底了,她不得不省着点用。
-
大竞技场外。
这个作为地标式建筑的,拱廊层层林立的圆形竞技场,如今她终于要正式见识到内部的景色了。
她走在大道上,手持着入场券,远处的拱门边上正有工作人员在检票。不过,她并不急着进去。
花楹把目光放向了和竞技场一样显眼的雕像上。
会让雷姆人下跪朝拜的雕像不多,这就是其中一座,代表了他们对雕塑主人公抱有如敬重神祇一般的崇拜。
花楹走了过去,望着头顶被方碑托起的人物。此人裘衣皮甲,披风猎猎,手持宝剑驾着骏马,面上那股斗志昂扬的神情被刻画得栩栩如生,如同一只将要奔腾于天空的苍鹰。
这名青年骑士抬剑直指南方的天空,他的身后则是王宫和元老院议政厅的所在。
王宫和元老院是这个国家的命脉与核心。不知是这两股源泉的注视给予了他勇往直前的动力,还是他代表了雷姆之魂,为了守护身后的荣耀而挥剑。
花楹低头,看向碑前对此人的介绍——
「佩尔纳迪乌斯·阿勒奇乌斯
战场上的覆军之将,神之子座前的守誓人。
狮鹫军团的创建者、蛮族的惊惧者、雷姆的复兴者。
帝国不朽的太阳之王。」
浏览完碑文以后,花楹对于这些民众的虔敬倒是有些理解了。
一个将军却能被冠以“王”之名,可见是相当的了不起了。
在竞技场的周边游了一圈,附近多的是餐馆、商铺、赌场和妓院,热闹得很。街头聚赌成风,掷骰开盘是家常便饭,将奴隶的人体部位抵作赌资也是常有的血腥娱乐,而赛马亦是时下流行的活动之一……总而言之,这座城市的娱乐生活异常丰富。她以为征伐成性的军事大国雷姆所统治的城市不会迸发太大活力,可这些天的参观倒是令她大开眼界。
磨磨蹭蹭到赛点,根据入场券的序号,她总算进入了与序号相对应的其中之一的拱门。她的座位处在一个不高不低的地方,是木质的席位,和她处在同一层的多是服饰风格迥异的异邦人,倒是显得穿着雷姆服装的她格格不入。
这次前来,她入乡随俗穿了件亚麻的短袖长衣,还套了件袋状的披风外衣,将自己裹得有模有样。没想到不合群的还是她。
她不知道她这个席位算不算前。往下一看,底下人头攒动,靠前的位置是大理石质的座位,有的还有包间;往上一瞥,坐着几排衣衫褴褛的贫民和面色蜡黄的女性,最顶端站着的是负责拉起遮篷的水手。
所以……根据她非公民的身份,她的座位也就比奴隶和贫民好一点点啊。
竞技场中央,有头戴镀金桂冠的官员宣布竞技活动开始。先头开始的是角斗士们的战车表演,以进行气氛的铺垫,而后就是小丑、侏儒们持着武器道具来以一种夸张的戏剧方式呈现打斗,以助推高潮——即角斗士之间开展的激烈搏杀。
正式的角斗竞技一开始,人群的欢呼声和呼号声便不绝于耳。
花楹连看了几场。角斗士的拼杀……可能是一种杀戮美学,喜欢的人会喜欢,不喜欢的人则会觉得很血腥。据她身旁这位远道而来只为观看正统角斗竞技的异邦人所言,角斗士们大都是死囚、俘虏以及奴隶,他们的鲜血只能在角斗场上流尽。虽然残酷,可雷姆至少还是有超过半数的奴隶为了得到高额的赏金不惜成为角斗士。当然,也有经过专业训练的角斗士,这些角斗士们是真心把这种送命的决斗当成一种荣誉。这位异邦人喋喋不休地告诉了她很多东西,显然是狂热的角斗爱好者。
如果一直看人打打杀杀确实有些无聊,但她身边的异邦人说之后会有拳击、剑术等比赛以及女剑士们的竞技来作为调剂。但花楹并没有等来后面的节目,因为——她在角斗场上看到了阿里巴巴。
看到连挑数名对手的阿里巴巴,花楹有些凌乱,连身旁异邦人想邀她共用午餐的邀请都无心搭理。
阿里巴巴不是说要去雷姆进行剑士修行……等等,所以这个修行,是成为竞技场上的一名角斗士吗?
“看!莎赫扎德大人来了!”
因为某位大人物的到场,场上更加沸腾了。花楹循声望去,那顶挂着紫色巨帆的黄金看台上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手握着代表雷姆最高权柄的太阳金杖,身边站立着一位赤红发黄金甲的骑士。
很好,好心的异邦人又告诉她那是声名赫赫的法那利斯兵团的团长,穆·阿勒奇乌斯。
不过,比起那名骑士,花楹的目光更多地是放在了那个金发童颜的雷姆最高祭司,她看起来才十三、四岁。
这就是雷姆的Magi,莎赫扎德么?
支撑了雷姆两百多年而不倒的传说中的巫女,原来长得如此……纯真。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花楹看见,那一直眯着眼的Magi突而抬眼,那双明澈如蓝空的眼瞳随之展露出来,随着她的视线移动,大量的鹏鸟一齐扑到了花楹的面上。
这种被锁定的感觉让她寒毛一竖。接下来,异邦人的话和角斗竞技她都无心应付下去了。
-
竞技场外。
“阿里巴巴。”
结束了今日修行的阿里巴巴刚走出角斗士专用的通道,便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回过头,瞧见来人的样貌,喜悦之色顿时表露在脸上。
“花楹?你怎么也来了雷姆?”
“我在四处旅行啊,来到雷姆这个大国很正常吧。”花楹打量着肤色黑了不少,也更有力量感的阿里巴巴,“你变强了。”
阿里巴巴热情地拥上前,大力拍着她的肩:“跟着辛巴德先生推荐的阳巴剌一族进行魔力操作的修行,我当然要变得更强才行啊!能在这里碰见你真是太好了,待会儿我带你去逛逛雷姆!嘿嘿,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我在这里混得可好了,我现在可是颇有名气的第一角斗士喔,法那利斯的团长还和我是朋友,我可以罩着你……”
花楹还未说什么,阿里巴巴便忍不住将自己在雷姆创下的战果倒得干干净净。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你的魔力已经融合了吗?”
阿里巴巴眉飞色舞:“嗯!融合了!我现在也能够进行魔装了!”
“在这里吃了不少苦吧?”
被人盯着手臂上的各种打斗时留下的伤疤,阿里巴巴挠着头,继而挺胸道:“这没什么,都是男人的勋章罢了!”接着,他声色微沉:“为了把失去的祖国夺回来,只有这点力量是不够的。我得再加把劲才行啊。”
努力,是为了心中的大义么?
花楹不由瞥了眼又重露笑颜的阿里巴巴,听他继续讲述自己在雷姆的经历。
“哎,师傅,那小子正在搭讪街头的女人喔。”一个剑士打扮的女子也从角斗士通道内走了出来,随之走出来的还有一个白发络腮胡却很强壮的老剑士。
老剑士捋了捋胡子:“唔,多多啊,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什么啊,这是我的朋友花楹!我们很早就在巴尔巴德认识了!”说到这,阿里巴巴头上的金毛有些萎,小声咕哝道:“我这些天根本没时间去认识漂亮的小姐好嘛,雷姆的花街我都没去过……”
闻言,花楹不由皱眉,训道:“阿里巴巴,修行中的人最好还是少些这种世俗的欲望。”
“我懂的,对待喜欢的女孩子我可是很专一的。嘿嘿,放心吧,我不会像辛巴德先生那样给你带来困扰的。”说着,阿里巴巴朝她眨了眨眼……所以阿里巴巴是懂了什么?
花楹无语,推开了满面揶揄的阿里巴巴:“不向我介绍你在雷姆认识的朋友吗?”
“我是多多,这位是我师傅,大家都叫他夏巴鲁先生。目前你身边这个小子在我们的剑斗训练所赖着不走,跟着我们学气功剑。”女剑士没好气道,要等迟钝的阿里巴巴反应过来,还不如她自己先来介绍。
“气功剑?”
“就是你们说的魔力操作。”
“明白了。”花楹点头。
阿里巴巴插话道:“要不要去我们的训练所看看啊?”
多多不满道:“那不是你的,那是师傅的!”
“哈哈哈,无妨,有心修行的武者都会是我们训练所的客人。”这个名叫夏巴鲁的老剑士哈哈大笑。
“你好啊,小姑娘。”夏巴鲁看起来一脸正派,可他笑眯眯打量了花楹许久,迸出的话却让人忍不住拳头一硬:“听阿里巴巴说,你好像和辛巴德那小子关系匪浅。你也是受害人之一吗?”
“不是。你认识辛巴德?”
“他以前也算是我的弟子之一。”
“……他的魔力操作是从你那里学的?”
“嗯,那小子将魔力融合以后,魔力操作便学得非常迅速。算是我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弟子。”
“噢……”听到他提到魔力融合,花楹面不改色:“我名花楹,是一个正在旅行中的魔导士,我能去你们的训练所坐一坐,并了解一下过去和辛巴德有关的事吗?”
还说不是受害人,夏巴鲁面不改和蔼笑容:“当然可以,我们还没有招待过魔导士呢。阿里巴巴,给客人带路吧!”夏巴鲁态度一转,指使着阿里巴巴带路。阿里巴巴顿时应下。几人跟在了后面,花楹听着阿里巴巴尽心向她介绍着雷姆的风土人情,虽然她早已经听过了。
“欸,你来自哪个国家?”多多看着矮了她一个头的女孩,对方奇特的容貌随着被摘下的兜帽映入她的眼帘。多多向来对这种只有娇养出来才能有的水似的小姐抱有一种小心翼翼的心态,她怕一剑过去这样的玻璃娃娃就会碎掉。
“不好说。”觉察到了那灼热的打量,花楹叹了口气,幽幽道:“有的时候我是一个自由人,有的时候我必须是辛德利亚人。”
多多:???那你是不是辛德利亚来的。
回到剑士训练所,夏巴鲁和蔼地把客人托付给了多多和阿里巴巴,和蔼地把人带入了里屋,和蔼地转身走到了外厅。然后,一个出门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跟正在院内训练的剑士打听,才知道人又跑到了赌场。一个又字,足以证明此人平日的生活习惯。
望着空荡荡的门庭,花楹陷入沉默。本来她进入训练所就是为了向老剑士打探往事,未曾料想……有些恶习是一脉相承的。
多多扶额:“师傅除了有爱赌的毛病以外,其他都挺好的……但这个毛病,有时候,真的可以盖过他所有优点啊。”
阿里巴巴忧心忡忡:“还好时间过得不算太久,我们赶紧去赌场把人叫回来吧。我们刚从角斗场上得到的赏金还在夏巴鲁先生身上,万一去晚了……”他怕自己的小金库又要遭殃了。
几人抱着忧国忧民的心态,推开了训练所的大门。
正要迈步往外时,迎面而来一辆华丽的车舆拦在了门口。
“咦,穆先生,你怎么来了?”阿里巴巴认得来人是谁,而花楹也在刚刚之前在竞技场上见到过这个和雷姆Magi一同出现的人物。
穆·阿勒奇乌斯朝阿里巴巴点了点头,带着公式化的口吻道:“受莎赫扎德大人所托,前来邀请一位尊贵的客人到宫内一叙。”
阿里巴巴好奇道:“那个人是谁?在这里吗?”
“就在眼前。”穆如此说着,转而向花楹行了一个礼,给几人吓了一跳,“希望您不会拒绝莎赫扎德大人诚挚的邀请,小姐。”
“等等,穆先生,你会不会是搞错了,花楹她刚来雷姆没多久……怎么会……”
多多也道:“她是惹上了什么事吗?她,她只是一个刚来雷姆的旅人,根本不会有机会犯事啊……”
穆肃容道:“阿里巴巴,莎赫扎德大人能通过命运的指引看到很多事,她的心思不是我等能揣测的。请放心,我这次过来,绝对是带着招待贵客的心态前来迎接的。”他转头看向花楹:“这位小姐,虽然我希望您能接下邀请,可您若不愿,莎赫扎德大人也嘱咐了我不要逼迫您,所以,去与不去,皆由您一句话。”
……所以,这个邀请是雷姆的Magi也认识她的意思吗?
沉思片刻,花楹点头道:“行啊,走吧。”
于是,她在穆的邀请下登上了通向王宫的马车。
-
因为走过不少王宫的议政厅,所以一回生二回熟,花楹从容不迫地直视着厅上唯一的人——雷姆的最高祭司。
虽然莎赫扎德屏退了闲杂人等,但花楹还是感知到了门前守着不少人,只要这位最高祭司一声令下,便会有不少人冲进来吧。
花楹坐在椅子上,双手放膝,姿势颇为乖巧地等待着娇小的祭司发话。
会议桌的尽头,莎赫扎德站在那,金发掩住了紧阖的眼眸,她的面上平静无波,让人摸不透她的心情。
“你身边的孩子们依然忽略了你的存在。”她开口了,话语却是模棱两可,“但是,你也能接受它们的影响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孩子们?是指鲁夫吗?
花楹问:“你认识我吗?”
“我们曾见过一面,仅仅一面。直到后来……南方那位命运之子的国家建立,覆灭,又重建了。没过多久,我们又见面了。”莎赫扎德悠悠道来,将把漫长的十几年说得如此短暂。
莎赫扎德轻叹一声,睫毛轻颤,眼角的泪痣异常显眼:“真是失败,作为Magi,我依旧看不透你……你的身上也许寄宿着这个世界难以观测到的力量。沉寂了数年的你突然现世,又来到了雷姆,所求的是何事?”
花楹沉默半晌,忍不住道:“你也认定我就是过去的我么?”
“世界上不会出现两个相同的人。我虽然无法通过鲁夫读取你的想法,不过,我能从你身边的人的鲁夫里觉察到一些东西。”莎赫扎德一睁眼便是锐利的审视,她眉头微皱道:“但对于你本人……即使你站在这,也如同迷雾一般令人忧虑。我已经袖手旁观过一次了,可这一次你居然在此等非常时期来临,真是让人不安。”
非常时期?雷姆近期遭遇了什么大事吗?
“雷姆只是我旅途的站点之一,我正在寻找某些失去的东西。”花楹摸着额头,真想尽快解开这把锁,“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也没有多余的心神放在除此以外的事上。”
虽然说得平静,但话语间淡淡的失落怎么都掩饰不住,莎赫扎德沉吟道:“能让我看看你缺少的东西吗?”
花楹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点头道:“请吧。”
得到她的应允,莎赫扎德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光芒从掌心渗进了她的大脑。
“……”
过了许久,莎赫扎德放下手,闭目思索良久:“你的身体真的很奇特。”
“很多人都这么说。”
“我无法推断你的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我也不知道你是否在对我说谎。不过,你身上携带的某件东西让我感受到了不太友善的注视。”莎赫扎德伸出手,托起她胸前的七芒星吊坠,屏蔽光球将整个七芒星裹住了。
早在竞技场上,莎赫扎德已从阿里巴巴的鲁夫里看到了这东西是谁赠予的。她看着花楹,目光中满是对小辈的训诫:“他人给的礼物,应当保持一定的警惕。你既然能借用鲁夫的力量,难道没有检查过这些物品的危险性吗?”
这时,花楹手腕上的通讯之环扑腾闪烁着红芒,但被莎赫扎德的一个魔法压制,通讯被强行压下了。
“那个人给你施加的影响真是危险……”莎赫扎德的叹息让花楹不禁眨了眨眼,她好像在哪听到过这句话。
莎赫扎德不知眼前这个人在发觉自己可能被监视以后,为何还能保持这种无谓的表情。对于信赖的情感关系可能遭到契约人的撼动,年轻人都是这么平静的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
莎赫扎德看着眼前这个人唇角牵起了一个浅淡的迷思:“生命中那个于你而言可能拥有着唯一性的人,如果坚决要把一柄没有刀鞘的尖刀送给你,你真的会拒绝吗?”
——她当然知道这个七芒星符有古怪。
当辛巴德告诉她这个符坠有传送功用,但她只能观赏用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辛巴德这个人的利用,总是留有余地,把一半藏起来,又任性地把一半还给她。瞒下谋算与真相,却又给她一处能猜到真相的漏洞。有时候,她还真不希望他这么“大度”。
这种“大度”,是一种临峰而怯的仁慈,但这样的仁慈对君主而言只是一种败笔。明明再走一步他就可以俯瞰众生,可他却要曲折迂回,不肯越线,最后干脆坐在危壁上,并说这里就很好。
莎赫扎德不由敛眸,握紧了手中高出她太多的权杖。她在沉思,但不是为方才所提的问题沉思。一个阅历足有两百余年的人,当然不会被小姑娘的这种比喻问住。
令她沉思的,其实是从她记忆里突然闪现而过的那一道道身影——原来时间已过去得这么久,但她的同伴们依然与她同在。
权杖上方,镀金的弦月将火红的太阳宝石托起,一如雷姆帝国最高祭司纤细但不怯懦的身影:“我不会拒绝这把刀。它会成为我的武器,我会做它的刀鞘。同样地,刀也永远无法伤害保护它的刀鞘。”
闻言,花楹略有错愕,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以作回应。她没有点评对方的回答。经由一生来验证的答案如果被他人妄加解读,反而是种傲慢。
不过,刀与刀鞘,真是不错的对照物——这两种东西截然相反,但从比喻学的角度来说,它们又可以是同一种东西。
刀和刀鞘,一个攻击,一个守护,如矛与盾,多么水火不容,又多么相合。这完美的不同其实是天作之合般的相同。
结合莎赫扎德之前说的“世界上不会出现两个相同的人”,再通过思索刀和鞘的关系,花楹有了更多的思考:“世上不会出现两个相同的人……不过,却是会出现两个努力想要成为对方的人。即使徒劳无功,可依旧还是会有人义无反顾去尝试。”ъΙQǐkU.йEτ
她抬眸看向雷姆的圣女,眼中闪现过她看过并不愿忘记的风景,两本冒险书的内容在她脑海中撞出一部交缠错乱的传奇。她知道她正坐在未来。掀开故纸上的帘幕,过去满怀热望的人们正在她面前追索着今日,她和他们一样在寻找着一个答案。
会有人想尽力理解对方,想做对方的知己,想将对方所有心事挖出并一一体味:与之同行,与之同甘共苦,与之生死与共,两个相同的人并不存在,但会存在两个抱有相同理想的人。
愿为刀锋,也为了成为鞘套,这就是纵阻无往的箭,为何会有超越太阳的野心。
莎赫扎德叹道:“我们总是在为了他人而活。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回你失去的东西吧。”
她转过身:“如果你不是代表辛德利亚来插□□姆的内务的话,我会做出和上次一样的选择。”
和上次一样的选择——不就是视而不见吗?花楹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在雷玛诺转了几天了,但还是一无所获,您如果认识从前的我,那能给我一点建议吗?”
“……我说过我们仅有一面之缘吧。”看到对方毫不遮掩的眼神,莎赫扎德又一叹:“行,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给你出借表演的舞台,你的魔法好像在我的子民当中留下过波澜。辛巴德王也曾借用过魔神的力量,活跃于各大剧演并以此扬名,你们俩都做过同样的事,这其中应该有能引起共鸣的地方。”
花楹理了理她的话意,既震惊,又不敢确定:“你的建议是,让我去街头卖艺?”
莎赫扎德居然回了她一个像是在开玩笑的歪头:“我给你舞台了啊。雷姆的剧院还不够大吗?”
行吧,够了。
出了宫门以后,花楹才发觉整个通讯之环安静如鸡,先前不断闪烁的红光瞬息消弭,就像是通讯的主人失去了他的急躁。
花楹以为对头出了啥事,于是主动发起了通讯。
“辛巴德?”
通讯似乎是接通了,但似乎又没接通,通讯那头久久没有回应,好像是那一头的通讯之环被辛巴德摁坏了,出了故障。
“需要我安排人送您回去么?小姐。”
转过头,看见那名法那利斯团长居然很好心地追了上来,花楹忙摇头:“不用了,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就能解决。”
开玩笑,马车还不如自己走回去自在。
见她好像觉得他的绅士行为是一种麻烦,穆微微一愣,才道:“我知道了,您是想独自静心游历雷姆吧,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不过,为了遵守莎赫扎德大人的嘱咐,穆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做这一件事:“小姐,如果您需要帮助,请来我的府邸寻我,我的府邸与夏巴鲁剑斗训练所的距离只隔两条街,如果出了什么麻烦,我可以及时为您解决。”说着,他礼貌性地牵起她的手,行了个对女性表示尊重的吻手礼。
……雷姆的民风也挺开放的哈。花楹收回了手,客气回应道:“多谢。”
花楹刚点下头,胸前的七芒星符线蹭地绷断,掉落在了地上。
于是,她的目光顿时放向了断落的印符,连剩余的客套话都还未说,便推开了穆·阿勒奇乌斯,去捡那枚灰色符坠查看是否完好。
还好符坠的材质不错,没有出现什么裂痕。至于线为何会突然断掉……也许是她在旅途中没有注意养护,一直搁衣服外任风吹日晒吧,不过这么大一个符坠塞进衣领里确实硌得慌。也有可能是莎赫扎德用的压制魔法太暴力了,所以才会导致线断掉。
花楹边思索边站了起来,不管什么原因都有可能。
“需要我为您送去修复吗?我们有手艺不错的宫廷匠师……”
“不用了,我能行。”
这是穆被第二次拒绝了,他也不知这位小姐是本就如此言简意赅还是不屑于敷衍他。
花楹将断掉的线和符坠握在手心里,行了一个囫囵的颔首礼,便向穆·阿勒奇乌斯告辞了。
当然,她本人的告辞是一个点头一个转身,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拐入了人群里,这让穆一时有些无言。他在宫门前站定了许久,最终挠了挠脸,转身也回到了祭司大人那里。
花楹走在街头,尝试着将断裂的线口接在一块——只需要操纵一个精细的小魔法。
她没使出太显眼的魔力之光便修复了这枚符坠。
奇怪的是,通讯之环分明已经坏掉了,但玛瑙从出了宫门以后就一直红着,依旧消耗着魔力。她朝手环叫了好几声,依旧无人应。
今天能和雷姆帝国的最高祭司聊了这么久,也不算一无所获,莎赫扎德告诉了她不少事,也让她感悟良多。
莎赫扎德真是个好人啊——花楹心中如此感叹着。要不是不熟,真想继续聊下去。
花楹握着接好线的符坠思考着,目光不由停留在上边许久。
无人知道她此刻在想着什么。
直到快走到街道尽头,她放下挂坠,挂坠在半空的晃荡之中,又被她戴了回去。
她将七芒星放在胸口中央,并摆正了位置,不偏不倚,恰是一颗骄傲的星星。
花楹摸着戴着手环的一边手腕,思考着要不要将手环卸下来。
这个东西如果坏了那就先放着吧,懒得修了。不过应该是辛巴德那一边弄坏了手环,她可没什么错。
她清咳一声,决定向手环里发起最后的询问,如果对方还不回,那肯定是东西坏了,她包退不包修啊:“辛巴德,你还在吗?”
“……”
手环依旧没有回应。
花楹打算关闭通讯。这东西再开那就是浪费魔力了,一个七芒星符坠平常会吸她魔力就算了,她可不想再多个手环。于是,她作势要卸下——
“你就不能再问一句吗……”
手环里头传来了闷闷的声音。
老天开眼,辛巴德终于修好了他的手环。
花楹眨了眨眼,另一只行动的手也放下了,“你找我干什么?”
“……你心里不是清楚么。”辛巴德语气低沉。
“清楚什么?”花楹继续问。
“清楚……哎,就是那个啊,你肯定懂的啊!”
她鲜少听到辛巴德用这种语气说话,上次这么失态还是被误会酒后乱性时,光是想象也能听到他气鼓鼓的样子。咳,用“气鼓鼓”一词可能不太恰当,那就用“他气得变成了魔神桀派”来形容他吧。
“那个是哪个啊?”她的音调还是很平静,“我就和雷姆的祭司说了一会儿话,正好赶上了你急忙来找我,你那会儿这么急,怎么现在一副没事的态度?辛德利亚没出事吧?”
正好来到了市中心区,花楹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街上的喧杂声难免夺去了她部分的注意力。
“你……真的不知道?”她听到辛巴德这么问道,极为小心翼翼,像是赌气的幼兽忽而翘起了尾巴——翘首以盼着某个答案。
这时,一个小孩捧着花儿撞入她的怀中,他从中抽取出最鲜艳的一朵,缺了一块门牙的笑容煞是憨厚。
花楹接过花,熟练地从钱袋里取出几枚硬币,忍不住也露出了明丽的笑意:“是你傻还是我傻。”
卖花的孩童接过金币,拉着破布帽檐挺起胸脯行了个不太标准的骑士礼以后,便继续迈着欢快的小腿物色下一个生意对象。
“我不明白,你也糊涂了么,辛巴德。”花楹抬起手腕,遮挡头顶晒得人微醺的阳光,眼睛不由半眯着,看着上方明明背光但又极尽发光的小玛瑙,唇舌淬了毒似的开口:“要我说,该修复的应该是你的脑子才对,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记得辛德利亚并没有设置侍奉圣火的圣女,难不成你真想把自己引荐出去?”
“你简直……”辛巴德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简直什么?”她扬起音调,仿佛下一秒就会穿过手环给他来一套魔法,究竟谁才是糊涂的那个呢?辛巴德心中无奈又不无奈,假意哀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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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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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明朝有意的[魔笛MAGI]坠海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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