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北都已经有许多大瑀人通商往来。远桑对大瑀江湖客生出无穷向往,拎着一把铁剑便打算去拜师学艺,顺便与大瑀江湖客较量武艺。
之后他在北都如何生活,是否学到了什么,怒山人完全不知。远桑离开后不久,五部落之乱爆发,怒山被哲翁所率领的部队屠戮,远桑的父母与两位哥哥全都死于哲翁剑下。
为了保护不知身在何处的远桑,怒山人全都闭嘴不谈,只说敏将军第三子已死,敏将军膝下仅有两位已经成婚当家的孩子。
即便如此,远桑也没有回来过。
幸存的怒山人起初寄望于远桑从南方归来,带着众人回击哲翁与青鹿部落。但年复一年,他们在长久的无望的等待中明白一件事:远桑不会回来了。他的心不在驰望原,不在怒山,他甚至对父母兄长之死没有半分悲戚愤怒。他要去大天地,要做江湖客,他离开怒山部落,就像把一棵树连根拔起。在他远遁的时候,身为怒山人的那片魂魄就已经被他抛弃了。
远桑托人捎过信。那信也不是问候故人的信,简简单单就几句话:莫找我,我很好。
阿苦剌只知道他在大瑀,但究竟身在何处,久不去大瑀的阿苦剌也并不清楚。
“此人很难劝,我认为他不会愿意回怒山。”阿苦剌说,“当然,现在怒山人还惦记着远桑,还是觉得他是敏将军的化身。只要他会来,怒山的人会听他的话,愿意和高辛人一起集结成军队。”
见贺兰砜愣着一张脸,阿苦剌又说:“你们若想找到远桑,最好去求助明夜堂。明夜堂北都分堂已经南撤到萍洲城和碧山城,你们带着钱,先去找明夜堂的人吧。”
阿苦剌带来的消息令贺兰砜的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他以为靳岄离开之后他与大瑀就再不会有任何联系。曾经的誓言和承诺随着那枚高辛箭射出,已经化作乌有。他知道自己不会去大瑀寻找靳岄,靳岄也不可能再回来见他。
但此时此刻,他心头除却茫然和震惊,仍旧有一丝半缕的欣喜,艰难地在种种困厄中提醒他:大瑀是靳岄的大瑀,他的月亮在那里。
他不能立刻做出决定,犹豫了许多天。贺兰金英这一夜拎酒来看他,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怕去了大瑀会见到靳岄?”
贺兰砜只顾闷头喝酒,不声不响。
“大瑀这么大,怎可能去了就会见到他?”贺兰金英说,“靳岄和岑融回的是梁京,只要你不去梁京,你们不可能见面。”
“万一远桑在梁京?”
“你可知道梁京有多大?”贺兰金英笑道,“比北都还大,内外两城,以四座城门分隔。靳岄被岑融保护着,他是三皇子,你以为随便在街头就能遇到他?”
贺兰金英对自己弟弟十分了解,从意识到贺兰砜与靳岄之间生出情愫,他便知道贺兰砜是一头栽进去,永无可能再出来。兄弟俩在情之一字上,都是又痴又执,贺兰金英不会嘲笑贺兰砜,他只是感到焦灼和不安。
可一切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愿。从北都回来后,贺兰砜没有再开怀笑过。贺兰金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贺兰砜不肯说,直到后来朱夜悄悄地问了一遍又一遍,他才透露那支箭的事情。
贺兰金英起初只以为,贺兰砜回头是为了道别,但他没想到自己耿直莽撞的弟弟会冲靳岄射箭。朱夜向他转述此事的时候他便明白,贺兰砜此生此世永远不可能从他的月亮中脱身了。
那枚箭射伤了靳岄,也将死死地、永生永世扎在贺兰砜心上。除了靳岄,无人能够拔除。
贺兰砜喝完酒,又给自己倒上。“你不是不愿意见到我和他在一块儿么,怎么现在又劝我去大瑀。”
“连卓卓都知道你不高兴,大哥怎会看不出来?”贺兰金英说,“你我今生是人,下一世是鹰,再下一世是鱼。做人的快活和苦楚,也只有这一世能尝到。是我错了,我不该拦你,也不该说那些话。”
沉默许久,贺兰砜终于低声开口:“我怕。”
“……你怕什么?”贺兰金英问,“难道你们见了面,你还要再往他胸口射一箭?”
贺兰砜盯着酒碗不出声。
“还是……你怕他恨你?”
一场闷酒喝到最后,贺兰金英把贺兰砜拖出住帐,狠狠摔在地面。头顶月亮缺了一片,贺兰砜浑浑噩噩从地上爬起,他听见大哥在耳边说话,嗡嗡的,是责备和斥骂,还有道歉与忏悔。贺兰砜一点儿不怪贺兰金英,那箭是从自己手里射出去的,靳岄是应该恨他。
“我会去大瑀。”贺兰砜说,“我去找远桑,去找……”
他翻身骑上飞霄,双腿一夹,策马飞奔。怒山部落周围草原宽敞平坦,夏季牧场丰盈,水声潺潺,长风吹起他的头发,令他眼睛生出无穷无尽的疼痛。
贺兰砜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说不是靳岄,你知道不可能是靳岄说的,你只是太激愤,大哥身受重伤令你慌乱,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靳岄是怎样的人,他在你面前通透干净,他不会害你。
然而另一个声音也在重复地提醒他:靳岄骗过他许多次。每一次欺骗都为了最终的目的靳岄要回大瑀。如果不是靳岄,谁会知道兄弟俩要从英龙山道的密道经过?
贺兰金英和贺兰砜已经布好了迷阵。他们留下许多确凿讯息和痕迹,足以让云洲王相信,两人逃离碧山城之后,会先经桑丹、后往萍洲,穿过江北十二城返回驰望原。
但云洲王却把虎将军安排在英龙山道上。这绝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安排,烨台的虎将军,看着他们长大的虎将军,云洲王特意让他阻拦正是因为云洲王笃定兄弟俩必定会从英龙山脉离开。筆趣庫
兄弟二人和阿苦剌都认为是靳岄泄露了讯息,唯有朱夜始终不信。
“靳岄不仅知道你们从英龙山道离开,甚至知道英龙山道里那条只有高辛遗族才晓得的密道,密道的位置还是我给他画出来的。”朱夜问过他们,“如果是他泄露,他为何不干脆说出密道的位置?虎将军若在密道把守,甚至可以将高辛遗族一网打尽,如果他要用这个消息向云洲王换取自由,这才是更合理的做法。”
他们彼此之间无法说服。这成了贺兰砜心头的一根刺。
他勒停马儿,飞霄停在了山崖上。持弓搭箭,贺兰砜举着高辛箭直指半圆的月亮。
万籁寂静,唯有风声和月光击打雪山之巅的脆响。贺兰砜仰头才发现是下雨,一片薄云带着稀雨从头顶飘过。雨水清凉,打湿他的头发、眉毛和眼睛。他胸中万般情绪翻涌,张口大喊:“靳岄”
高辛箭破空而出,呼啸如风。细雨中群山回唱,远远近近,复诵他心上之人的名字。
大瑀朝堂正经历一次剧烈动荡。
杨松儿一案牵出以张令、王百林为首的梁京私贷案,又牵出行钱盛可光。盛可光、李氏和盛鸿放贷,全经张、王二人之手。其中王百林负责商铺与官府之人借贷来往,朝中许多大臣的家人或私产都与王百林有过来往。不少人甚至被王百林坑过钱银和铺子。
兜兜转转,这事情竟然与同朝的盛可亮相关这可让许多平时尊重盛可亮、与他关系尚可的将臣又气又怒。
这小案牵出大案,甚至牵连朝廷重臣,那份只有常律寺少卿与刑部少司寇铭章的证纸,同案卷一起放在了仁正帝案头。
仁正帝确实大发雷霆:大瑀朝有官家放贷,因而严控民间私贷,如今盛可亮家人竟然全部牵连在内。
梁安崇对证据和案卷提出异议,称常律寺少卿与刑部少司寇交接证纸,没有三章四审,不合程序,不应相信。他提议,先治两位少职之罪,再将案卷打回梁京府,从梁京府开始一层层走三章四审之过程,重新核审各种证据证言,以防冤枉了好人。
仁正帝正是暴怒之际,大笔一挥,先是免了卫岩与纪春明罪责,又命御史台重核案卷,并将卫岩、纪春明列入查案刑官之列,一同查办盛可亮与盛可光授受来往之证据。
一时间,朝堂内风云暗涌,原本站在盛可亮及梁太师身边的不少官员,也渐渐居家简出。岑融府门前倒是门庭喧嚷,来往宾客极多。
靳岄与岑融自从上次吵过一架后,没再见过面。偶尔的,纪春明会和卫岩来府宅这儿找他说话,谈谈案子的进展。
这一日纪春明又与卫岩同来,两人落座后,纪春明在桌上摊开了一份折子。
折子上记录的是两人抄查盛可光府宅、店铺与仓库所有物品的名录。玉器、金器、珠玉,还有各种卷册、书画,价值连城,应有尽有。靳岄草草一看,心中暗暗称叹:盛可光积攒财物十分厉害,纪春明与卫岩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整理出这样一份详尽名录,也是不容易。
“这里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他问。
纪春明和卫岩互相对了个眼色,纪春明指着名录其中一项,压低声音:“这个。”
他神神秘秘,连一旁的陈霜也不由得好奇凑了过来。“赤金缠丝九龙樽?”陈霜念出那物品名称,“酒杯么?这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靳岄立刻抓住了折子,眼中隐隐跃出喜悦之色:“哪儿找到的?”
“盛可光家中卧房,就在他床铺之下的暗格里,只放着这九龙樽。”卫岩说,“保存十分仔细谨慎,暗格隐蔽,若不是盛可光妾室曾偷偷见过他摆弄床顶木栓,我们也不知道床铺下还有这样一个小暗格。”
被排除在谈话之外的陈霜有几分不满,他左右看了又看,纪春明向他解释:“这是官家的东西。”
陈霜:“……谁去偷的?”
“不是偷的,这九龙樽是御赐之物。”靳岄说,“我家原本也有一个,是爹爹立下战功后,官家赐的。”
“这个九龙樽也是官家御赐,而且是赐给盛可亮的。”卫岩说,“五年前盛可亮牵头常律寺与刑部,破了一起私盐贩售大案,功劳极大。论功行赏,这赤金缠丝九龙樽便是那时候官家亲赐。”
仁正帝赐给盛可亮的东西,竟然出现在盛可光家中。
靳岄明白了两人上门拜访的意思。现在盛可亮一直声称自己对盛可光和李氏等人放贷之事毫不知情,他们也确实没找到盛可亮参与其中的证据但这九龙樽一出现,盛可亮根本无法辩白。他把御赐之物给了放私贷的弟弟,其中可解读的讯息实在太多太多。
只要有心人稍加运作,盛可亮难逃一死。
“小将军,这九龙樽可作大文章。”纪春明说,“我俩可以直接这样上报,但到时候还需要三皇子在旁协助一二。”
靳岄看着面前两位年轻的文官,微微点头。纪春明与卫岩都在盛可亮手下做事,平日受尽屈辱,忍无可忍,尤其纪春明,性格直爽清正,有了这个涤荡朝堂风气的机会,他自然想牢牢抓住。
“春明,把九龙樽给我,”靳岄说,“在名录上划去这物件名称,就当做你们从来不曾见过此物。”
纪春明和卫岩都愣住了。纪春明一把按住那折子:“为什么?”
“我要这九龙樽有大用。”
“这九龙樽能让盛可亮死。”
“对。”靳岄点头,“但我不想让他死。”
纪春明脸涨得通红:“你可知道盛可亮在任期间,有多少冤案错案,枉死过多少无辜之人!他只办大案,大案有名有望,还能博得官家欢心。可这天底下一天天的有多少大案?对于那些嫌疑颇多的小案,三两个百姓死了,七八间房舍被抢了,他,乃至刑部上下,复核案卷从来都是稀里糊涂,一笔带过!他是清正了,但他手底下那些人个个膘肥体壮,不知吃了多少脏钱!哪怕证据不足,哪怕审案不清,有冤有错也照样封卷定案,不怀疑、不查清。”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卫岩:“常律寺也是盛可亮看着的。他在官家面前是个好官,清正严明,可这清正严明的大半功劳都在卫岩身上!盛可亮做过什么?他一心钻营,上瞒下骗,不知带坏多少风气!”
卫岩抓住他指向自己的手,握住了,示意他好好坐下。
纪春明抽出手,又是一拍桌子:“我不相信他对盛可光放私贷之事毫不知情,只不过此人做事干净利落,不留把柄。”
靳岄问他:“那你认为这九龙樽,御赐之物,是盛可亮专程给盛可光送去的把柄?他既然这么精明,会犯这种愚蠢错误?”
纪春明:“不用管这九龙樽是谁塞给盛可光的。只要九龙樽不在盛可亮手里,他就有犯上渎圣之罪。”
“给我。”靳岄说,“我有用处。”
纪春明抿紧嘴唇。靳岄认真的模样,令他霎时想起当日毫不犹豫刮了他一记耳光的瞬间。他有些怕,有些紧张,但很快又强硬起来:“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情况是:
靳岄认为贺兰砜一定恨自己因为他用箭射我虽然靳岄不知道原因,但根据结果可推导出这个事实,岑融所说的确实也是靳岄心里所想的
贺兰砜也认为靳岄恨自己因为我用箭射他,而且射碎了鹿头。
箭:虽然都是我的错,但我本箭真的很无辜。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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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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